不知不覺,距離分手已近三個月。后知后覺,再深刻的過去亦不過淪為回憶。   分開之前,我想了千百句他挽留或假意挽留的話。事實證明,不過我一念執著。分開以后,我還害怕一個月。三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夠不夠去淡忘。事實證明,放下,僅僅就是那“想通的一瞬間”。經歷過刻骨銘心分別的,定能明白我所說的“一瞬間”。也許你會說,不是都是隨著時間慢慢淡化的么。的確如此,放下是“一瞬間”,緊接著傷口才會隨著時間慢慢痊愈。   這一段過程的結束,便是平復后的傷疤。或許他依然存在在我記憶里,并將永遠留存在記憶里。但我們都深知,過去了,就是走過一段美好的旅程,只不過未來多愁善感時的一縷懷念罷了。   “人生有時候,總是很諷刺。說好永遠的,不知怎么就散了。”我看過的一篇網文便這樣寫道,“然后,你忽然醒悟,感情原來是這么脆弱的。經得起風雨,卻經不起平凡;風雨同船,晴天便各自散了。也許只是賭氣,也許只是因為小小的事。幻想著和好的甜蜜,或重逢時的擁抱,那個時候會邊流淚邊捶打對方,還傻笑著。該是多美的畫面。沒想到的是,一別竟是一輩子了”。   誰說不是呢。物欲橫流的當下,任何一切“細枝末節”都有可能被演變成“罪魁禍首”。東西壞了,首先想到的再也不是“修補”,而是“換新”,以致于每當看到那些花甲之年仍牽手相伴的老人們,我都忍不住感慨萬千。不過,盡管這個社會的本質充斥著殘酷,且愈發濃烈,我亦欣然接受。但,愛隨心轉,我依然并將始終崇尚:我亦只有一個一生,不能慷慨贈予我不愛的人。   如今重回一個人,倒真的覺得挺好。做自己喜歡的事,做以前不曾有時間去做的事,做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的事,平靜、淡定、從容,靜聽花開花落,坐看云卷云舒。(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10我喜歡

作者:可人學人   他們是事業型的夫妻。   他在電子研究所搞科研,她在化工廠當廠長。國慶結婚的第二天,他們就早出晚歸,忙于各自的工作。   他們決定5年內暫不要孩子。   時間一長,各種怪異的眼神和議論一齊向他們襲來。   “有了嗎?”鄰居王大媽關心地問她。   “我們倆的工作都很忙,孩子的事以后再說。”她向王大媽解釋。   “去醫院查過沒有?”所長停下手中的活關心地問他。   “我們倆商量好了,暫時不打算要孩子。”他向所長解釋。   結婚兩周年的那天,他突然收到大學同學寄來的一張剪報:   市第二人民醫院為解除不育癥患者的后顧之憂,特聘請省城著名專家來我院開設專科門診。熱忱歡迎不育癥患者前來就診。   他和她看罷剪報相對無言。   作者簡介:   何開文,江蘇寶應人 +10我喜歡

第十五章 憂郁王子   那是一九四一年五月的一天。霍華德正帶著他的管家比 特麗絲·道勒穿過一個又一個的房間,替所有的椅子、桌子目 沙發都披上黑色的棉布。這可不是在做大掃除,休斯正打算用 厚厚的幔布把自己所有過去的痕跡都遮住。 不經意之中,休斯的目光飄進了凱特曾經住過的房間。非 上鋪的還是以前的摩洛哥瓷磚,一點兒沒變,只是凱特搬過科 的家具已經沒有了蹤影,他伸手拉下了百葉窗,那曾經是明 一片的房間頓時陷入了永恒的昏暗,一轉身,休斯又看見了 間里的紗燈和水晶盞—那些都是他跟埃拉·萊斯結婚時的 念物。他指著這些東西,告訴道勒:“把它們都包起來,我 也不想看到它們。” 霍華德的身后還跟著一個鎖匠,他正忙著給每道門換 而每把鎖只有一把鑰匙。 休斯回到了大客廳。他跟比阿特麗絲一道,把一塊大游 鋪到那張意大利大餐桌上,在往昔的日子里,獼哈洛、盧 魯西安娜和威廉姆·拉多爾夫赫爾斯特都曾經坐在這張桌 前,歡聚一堂,但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已沒了痕跡。然后他 又一起上樓,比莉·德芙的房間早已人去屋空,威尼斯的 和維也納的水晶飾品也被冷落在一旁,孤單凄涼,那都是霍   和比莉從歐洲帶回來的紀念品,往日的柔情萬種,今日卻變 作了過眼云煙。 接下去就是休斯自己的臥室。他把所有的飛行勛章,金子 的,銀子的,都堆在一道,陪著它們的還有紐約、洛杉磯跟休 斯敦市的金鑰匙,“把這些也都包起來。”休斯說。他所有英雄 業績的見證都被隨隨便便地包在一張報紙里,送到了洛美因七 千號。 撤走這些昔日的榮耀之后,他重新裝點了自己的居室。這 次放在他房間里的是一個折了的螺旋槳,渾身上下燒得漆黑, 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在《地獄天使》的拍攝里,這根螺旋槳 差點要了他的命。就像他跟加利·格蘭特講的那樣,“它總提醒 我死亡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然而休斯畢竟正視了死亡并且 戰勝了它,從這一點上來說,這根螺旋槳也是他勇氣和成功的 標志。 現在休斯的世界完全收縮到了他的身邊,平日里,他只在 三個地方出入,那就是臥室、衛生間和書房,他與外界的聯系 完全在書房里完成,那里有一套強大的電話系統和一大堆工程 設備。迪艾克里特把它描述成一個“陽光照不到的陰郁世界。” 在剩下的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休斯獨自一人呆在這所冷 冷清的屋子里,慢慢地沉思。他就像是一個剛剛從自己的夢 想里清醒過來的王子,心中充滿了失望,他跟他的獎章和獎品 一樣,都已輝煌不再。 皇家空軍隊的飛行員們正在英國倫敦上空同法西斯的轟炸 機群做著殊死搏斗,他們是新的空中英雄。而他,休斯,只能 同其他普普通通的美國人一起,抱著收音機,聽著從英國傳回 來的最新戰報。而好萊塢落日大道上的手印也是日新月異,新 來的人永遠更年輕,也更有錢,其中就有永遠穿著雪白的海軍   上尉服的羅伯特,斯塔克和約翰非茨杰拉德肯尼迪。還有 斯的競爭對手,洛克希德和道格拉斯飛機制造公司,雖然向 為休斯所瞧不起,卻瞅準機會,跟軍隊簽了飛機供應合同, 發了一筆戰爭財。兩家公司的雇員都超過了五萬人。 對休斯來說,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時期,”迪艾克里特回 說。“他開始感覺到那種偉大已經離他而去了。” 他把自己鎖在黑洞洞的臥室里,一個人呆了好幾個星期 這也是他自閉的晚年生活的先兆,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十五歲 的小姑娘走進了他的生活,把他從自卑的深淵里拯救了出來 她的名字叫做費絲·多米爾格。 次休斯在“南方十字”號上宴請各大公司老板,他請了 一大幫華納公司的小影星來做迎賓小姐,而費絲多米爾格量 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她披著一頭烏發,黑色的眼睛好像擁有 特殊的魔力,能把人催眠,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還飽含著 種羞澀,這跟休斯的氣質如出一轍,一看到她,休斯就招手叫 她過來,然后上下仔細端詳,為她的美貌驚詫不已。等到宴 結束之后,休斯堅持親自駕著那輛破破爛爛的別克車送她 家,而費絲卻躺在車上睡著了 車開到費絲家門口時,休斯停了下來,吻了一下她的 龐,然后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地說:“很快……我們就會再 的。”多米爾格也完全被這個男人迷住了,雖然他已經整 十有五,只比她的爸爸小一歲。 八個星期之后,費絲接到了休斯的電話,電話里休斯到 她去參加一個周末狂歡會,在征得父母的同意后,費絲欣然 應了,在電話里,休斯還跟費絲的母親泡了一個多小時,再 向她保證他的“動機純屬正當”。此后兩人便一發不可收 休斯親自帶她到沙漠中的縱橫交錯的農場里去,在那里向   開了強大的愛情攻勢。而從那天開始,直到五年之后,費絲 多米爾格的一切,她的個人生活和她的事業,都在休斯一手掌 屋之中 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里充滿了快樂和甜蜜。他們飛到薩爾 頓海邊,在大海里游泳,上岸就喝著香檳啃冷雞肉。他們出入 各大商場,回來時費絲的臂彎里的衣服盒子已經堆成了一座小 山。“到十月底時,所有的矜持和羞澀都不見了,我們成為了 情人,”多米爾格回憶說,“當我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的時候,看 上去所有的危險和不幸都離我遠去了。” 十月十九號的夜晚,在參加了一次俱樂部晚會之后,霍華 德帶著費絲來到了陽臺上。在沙暴的映襯下,天上的滿月看上 去好像是紅的,周圍充滿了奇妙的光暈。“我愛你,費絲,”體 斯說,“我要同你結婚。”他把一枚訂婚戒指交到了她的手里 天真的女孩把這枚經過精心雕琢的祖母綠戒指戴到了手指 上。休斯緊緊地抱著她。“我早該擁有你的,”然后,他又加了 句:“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屬于我了,別再看別的男人 眼。”這句話完全地表達了他對費絲的占有欲。 星期一一大早,費絲蹦蹦跳跳地來到華納兄弟公司,她左 手的無名指上正戴著休斯送給她的訂婚戒指,雖然費絲只把她 的未婚夫的名字告訴了她的演技指導一個人,但沒過幾分鐘 消息就傳遍了全公司上下,大伙簇擁著費絲去吃飯,每一個人 都想看看休斯送的戒指是什么樣的。 到那天下午,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是盧拉 森斯通過她的筆告訴了她的讀者們。 在霍華德那邊,各大新聞媒體接二連三的電話采訪把他搞 得頭昏腦脹。他不得不打電話給費絲和她的父母,命令他們拒 絕一切記者采訪,趕緊躲到自己屋子里,收拾東西,然后從后   門撤退。“還有,費絲,千萬別讓他們給你照相。 第二天早上,通過各種渠道想盡各種辦法,休斯終于從 克·華納手里買下了費絲的為期七年的合同。當然杰克華納 借此機會大敲竹杠,開口要了休斯五萬美金。與此同時,你 還從亨瑞·威爾森手里要回了費絲的演技訓練合同 突然之間,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了,不 是情感上的,還是事業上的。”多米爾格回憶道,“但有時我 不害怕,因為我完全相信,我生命中的“優郁王子已經出 了。” 休斯的大權獨握同樣也影響著費絲的父母。按照休斯的 思,他們搬到了邁克卡登大街的一所小屋子里,離休斯家僅 箭之地,顯然他們也受了休斯的不少好處,據說霍華德曾給費 絲的父母買了許多貴重的禮物。 每天早晨,休斯的豪華轎車都會準時把多米爾格送到休斯 的好萊塢辦公處,洛美因大街七千號,那里她的老師和教練正 在等著她,在休斯那所孤獨的城堡里,她將進行她的高中學習 和演技訓練,休斯還為她配備了一名司機,聘人在威爾士鄉材 俱樂部教她打高爾夫球,并在著名的布洛克和魯濱遜商店里為 她請了時裝顧問,那里她得到的衣服都是那種別致而保守的到 女時裝。 就像伊麗沙白時代的宮婦怨女一樣,費絲每次都是按時得 到她的主人的召見。休斯經常會在晚上叫人把她帶到他家里 在那里,她將安靜地呆在她的“恩人”的身邊,聽著古典音 樂,度過一夜。有時當體斯起身去接華盛頓來的電話時,費絲 就獨自一人在房子里轉來轉去。 就像其他年屆二八的女孩子們一樣,多米爾格的心中充牌 了好奇。她想知道關于她的愛人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和他的   過去。十一月的一個下午,她完成了功課,正百無聊賴地翻著 體斯為她買的雜志。突然間,她的腦袋里冒出了一個大膽的主 意,她開始地搜索休斯臥室里每一個抽屜,看里面到底藏了什 么,絕大部分的抽屜都上了鎖,只有休斯才有它們的鑰匙,但 并不氣餒,最后她發現有一個抽屜還是松動的,當費絲把這 個抽屜拉開時,她心里緊張極了。在那里,塵封著休斯過去的 浪漫生活。 費絲的眼前是一大堆的明信片、名片、支票、珠寶和私人 信件。這一切記載著休斯和他的女人之間的故事,其中包括比 莉·德芙、凱瑟琳·赫本、珍格·羅杰絲以及其他的許多許多, 她的手開始發抖。在抽屜的最里面,她發現了一對精雕細琢的 天使,正躺在兩個橢圓形的木盒中,在天使的翅膀上,還分別 塞繞著兩張紙條,紙上的字跡是用藍墨水寫的,正好跟天使翅 膀的顏色相配,很顯然,費絲意識到,這是休斯過去的女人寫 給他的,其中一張紙上寫著:“給Y.MJM贈。”另一張上 寫著:“JM.將伴隨在你周圍,等待你的回眸。” 費絲頓時聯想起了關于休斯的種種傳聞。這個J.M,到底 是誰? 在這對天使下面還有一張手繪的卡片,上面藍色的天使閃 爍著金屬的光輝,在藍色的迷霧中自由飛翔。畫底下的署名還 是1.M 此時的費絲突然意識到自己就像一個入侵者。她趕緊把天 使翅膀上的紙條仔細地重新卷好,然后放回小木盒里,再把那 張手繪的卡片壓在底下,在她看來,一切都天衣無縫。 然而一個星期之后,休斯怒氣沖沖地把她通在臥室的一 角,責備她“像個偵探一樣”調查他的生活。原來她把繞在天 使翅膀上的紙條給弄皺了,還有,當她把卡片放回去時,不小   心在上面壓出了一道折痕。“你讀了這些東四,是不是?”體 追問她,費絲緊張地點點頭,“好了,那些東西是我環游世 時別人送給我的,一些視福用的小禮物。”休斯解釋說,但 上怒氣不減。 然后他停了下來,掙扎著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最后 解釋說,YM的意思就是野貓,而JM的意思則是家貓,“這 是許多年前我們互相稱呼的外號。”但他沒有解釋事實上家 指的是凱瑟琳·赫本,因為她老是呆在紐約,而野貓指的是他 自己,因為他總不肯離開洛杉磯的郊區。 陣發作之后,休斯終于慢慢平靜了下來。“費絲,”他 說,“只要你開口,我會把這里所有的抽屜都打開來讓你看 只要你一張口就行。”為了表示和解,他從此把多米爾格叫做 小寶貝”,這后來也就成為了多米爾格的昵稱。 幾天之后休斯帶著費絲一起去菲尼克斯度周末,而那時多 米爾格早已把休斯的那次歇斯底里的發作拋在了腦后。菲尼克 斯在當時才是一個新興的度假勝地,但他們的這次浪漫之旅結 果卻并不盡如人意。在那里有人把風聲漏給了盧拉·帕森斯 沒幾天工夫,盧拉就捕風捉影地編出了一個故事,刊登在報紙 上,故事旁邊是一幅放大的費絲的寫真照,而照片則是由華縮 兄弟公司提供的。文章的標題是:“她是霍華德·休斯夫人嗎 帕森斯引用來自“兩人(指休斯跟費絲)身邊的可靠情擦 說,霍華德跟費絲以及她的父母正飛向亞利桑那去“舉辦一個 秘密婚禮”。 回到洛杉磯以后,休斯把自己鎖在屋子里,一個人生剛 氣。他還翻臉不認他的未婚妻,兩人在大廳里相遇時他總是一 掠而過,對她毫不理睬。他的情緒整整低落了三天,一個A 來踱去,喃喃自語,咒罵著“自己身邊的奸細。”最后,一直   到十二月四號,休斯才向他的“小寶貝”道了歉,再次承諾他 們的秘密婚約仍然有效,但他的偏執狂癥并沒有完。 有時他們開車去商店或者是海邊,可每過半個小時,休斯 總要在路邊停下來,竄到附近的電話亭里面去,“你可不能在 家里給那些人打電話一可能會有人竊聽。”休斯對大惑不解 的費絲說,他看上去正在等待著某個信號。意 十二月七號,費絲和休斯在外面吃完早飯,正開車往家 趕,正在此時,那個令休斯期待已久的信號終于來了,費絲看 著他打電話的樣子,他不停地搓著手,來回地晃蕩著腦袋,不 會兒,他跑回來跳進車里,大聲地嚷:“費絲,日本人轟炸 了珍珠港!今天美國就要對日本宣戰了!” 當發現費絲的臉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時,休斯一把拉住了 她的手:“好了,小寶貝,別害怕!” 回到家里之后,他生了一堆火,在他的辦公桌前面坐下, 抓起了他的話筒,就開始打電話,他命令他的工業帝國立即投 身于這場戰爭,工具公司將開始從事炮座和坦克零件生產,而 體斯飛機制造公司將成為這場戰爭中最大的軍火供應處。 整整六個小時,他都在跟休斯敦、紐約和洛杉磯的主要執 行人員們相互探討、布置詳細的行動計劃,以使他的工廠的生 產線從平時狀態轉向戰時狀態。而此時的費絲早已偎在一把長 椅上進入了夢鄉。但奇怪的是,第二天,休斯又開車來到了洛 美因大街的辦公室,在那里,他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剪輯室里, 繼續影片《歹徒》的制作工作,事實上,這部影片已經成為了 他個人的另外一場戰爭。 就像美國其他的地方一樣,在穆爾菲爾德莊園里,這個圣 誕節連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沒有。休斯弄來了一棵小圣誕樹讓費 絲來裝點,但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外面又臟又亂。”休斯抱   怨道。他實在不愿意在這個新年前夜帶多米爾格出去,但量 他還是答應了。他還幫費絲在貝弗利著名的設計師那里訂 套嶄新的禮服。 費絲開始忙碌起來。這是一個盛大的夜晚,她期望著 夜她跟休斯兩人將正式出現在整個好萊塢的面前,畢竟, 是好萊塢最重要的傳統節日,她在飯店里訂了座,又換上7 行的新發型,但在黑暗的街道里(因為戰時的限電供應仍然 效),霍華德開車開錯了方向,他們并沒有去燈火輝煌的貝 利山,而是來到了破破爛爛的好萊塢的東部邊緣。 他們在一家小意大利餐館前面停了下來,今晚他們是這 餐館的唯一主顧。 然后就是爭執和吵鬧。事情的具體經過我們并不清楚, 大致是在黎明之前,多米爾格失蹤了,霍華德獨自回到了 里,一頭栽倒在床上。 一個小時以后,休斯的女傭被一陣“咚咚咚”的描門聲 敲醒了。費絲的父親正站在門前的臺階上,“我女兒正跟你 老板呆在一塊兒呢,帶她下來!”他大喊大叫,憤怒地揮舞 拳頭 噓,”傭人說,“只有休斯先生一個人在家,他現在已到 睡著了。 費絲的父親提高了聲調:“我知道她在這兒!你知道什公 我會跟你的休斯先生說話的!”然后他跺跺腳就走了。 但他跟女傭兩人都沒有發現,在一百碼開外的地方,有 輛轎車正停在陰影里,車里面是兩名聯邦調查局的警探,他 正奉命監視休斯的私人生活,休斯靠著戰爭一夜發跡,已經引 起了多方面的注意。 到二月份的時候,休斯終于說服了自己,他認為費絲對   已的不滿日益俱增的主要根源不在于自己的不忠,或者是自己 行為乖僻,而是在于穆爾菲爾德莊園。費絲總把它形容成一座 過去的博物館,死氣沉沉,恐怖陰森,對休斯來說,要對付那 個問題很容易。 十八個月前的那一個月夜,與她在“南方十字”號上的那 次相遇,已經使休斯深深地陷入了對這個小女人的依戀。她 讓他覺得自己再次恢復了年輕,而自己的孤獨也就此無影無 蹤。就在那個下午,體斯決意為了她,放棄穆爾菲爾德,讓那 些家具、藝術品還有它的傭人們都見鬼去。每當他的情人變得 難以控制時,休斯總是相信他可以通過一些外部的東西來解決 問題:毛皮大衣、新的房子、貴重的汽車、還有不計其數的珠 寶 “在他看來,只要給她們禮物,她們就會高興,因為他總 是把他生命中的女人當作“東西”來收集。”雷蒙德·弗勒醫生 說,他對這位億萬富翁的心理狀況有過深入的剖析。 “他覺得他能把她們往架子上一放,就萬事大吉,等需要 時再去取就行了。他總讓人跟東西一樣,處于一種停滯的狀 態,一切由他調度。”多米爾格評論說。 就這樣,他希望能通過這所新房子(事實上那是一座鄉間 別墅),來解決他和費絲之間的爭端,把她從穆爾菲爾德的監 獄里“解救”出來 多米爾格一坐進車里,休斯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她,他有 個“不可思議的驚喜”正在等著她。然后他們離開了這片洛杉 磯的平原,趕往貝爾埃的山區,最后,這位加州大亨中的國王 終于搬到了他的皇宮,整個莊園看上去都是由流動的線條組成 的,從窗口望出去,遠處是延綿的大海,而近處,是栽育著千 朵玫瑰的花園。   “費絲讓休斯難以自拔,這段關系在他的種種艷遇中維 得最久。”迪艾克里特回憶說,“為了讓她呆在他的身邊,能 的事情他幾乎已經都做了。” 但事實上,她所關心的不是房子,而是他的不忠。從他 的關系開始的那一天起,休斯就不停地與其他女人約會,而 的對象都是戰爭時期的好萊塢的尤物,其中有拉娜特納 塔·海沃茲和艾娃·加德納。 當他陪著他那些光彩奪目的性感女神們在各大俱樂部進 出出時,多米爾格卻總是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穆爾菲爾德莊時 里東游西逛,或者干脆被趕到了她父母的身邊。雖然當時只 十六歲,費絲的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張譜。霍華德有其他 女人,成熟的女人。但每次當她拿報紙上的那些關于他跟 塔、拉娜等明星的傳聞來質問他的時候,他就會說,這完全是 胡說八道,是那些一心要探聽別人隱私的作家們的胡編亂 然后他就會胡亂抓起休斯飛機制造公司的工作表,或者是 克里特新近送來的備忘錄,來回避她的追問,就像一個小孩 逃了太多次學,自己都不能自圓其說。 每次當她的“爸爸情人 這是費絲給休斯取的昵群 一離她而去,只剩她一個人的時候,多米爾格就會來到 士鄉村俱樂部的草坪上,在黑暗中慢慢地走上幾個小時,這 習慣就跟凱特的一樣。而這感覺起來就好像“走在月球的割 樣”。一九四二年的一個夜晚,那時她仍然住在穆爾菲爾 她照例出去散步,但這次她走出了鄉村俱樂部,走出了漢科 公園,甚至穿過了好萊塢,那里所有的劇院門口的霓虹燈都 著,以免成為敵軍轟炸目標,她最后回到了家里,但那不 斯的莊園,而是她父母的小屋。休斯都快被嚇瘋了,他 似的沖到費絲父母的家里,但多米爾格就是不跟他說話,   點時間,”多米爾格夫人警告說,“她需要幾天的體息。” 這小女孩的心里矛盾極了,”迪艾克里特回憶說,因為費 絲的父親和爺爺都受雇于休斯,“她的決定關系著她的整個家 庭的穩定。” 幾天之后,多米爾格告訴休斯,他們關系中的那種浪漫已 徑一去不復返了,但休斯可不是那種會自省的人,他把所有的 切問題都歸咎于穆爾菲爾德,而不是他公開的追逐女色。因 此他賣掉了這所舊莊園,然后掉頭在貝爾埃的山邊重新租下了 這所十六個房間的世外桃源—索勃尼路六一九號。 等到休斯把車停下來時,費絲確實吃了一驚,眼前是一所 精制的法國式的建筑,他告訴她,這是他們的新家。“當他領 著我走進臥室時,我禁不住哭了—一那太美了,還有開向花園 的落地玻璃大門。” 當他們并肩坐在椅子上時,休斯握住了費絲的手。“在這 里將開始我們的新生活,”他告訴她,又補充說他們將再也不 會回到穆爾菲爾德了。“那個時代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許多年以后,多米爾格承認,當休斯向她崇高地表態時, 她只覺得他是在演戲,但不管怎樣,她還是接受了和解,并且 到了房子里,但這并不是因為她需要物質上的滿足。“我回 到了他的身邊,因為我愛他,我了解他的全部,當然,有些東 西我是難以接受的,但我確實真心愛他,所以我說:我會試 試看。 。霍華德相信他會培養出一個“完美的情人,迪艾克里 憶說,“從性的角度來講,他們之間很和諧……這種想法 直困擾著休斯,他控制不了這一點,與此同時,他也無法對 個女人忠貞不貳。” 同題還不止這一個。休斯已經跳進二戰的混水,他一心想   讓自己在這場戰爭中扮演重要角色,而費絲則不得不為此 活寡。一九四二年七月二十號,他得到了第一個機會,當時 接到了一個秘密電話,是他在白宮的線人給他打過來的。 通過翻看白宮的分類記錄,休斯的線人告訴他,當時的 鐵巨頭亨瑞凱瑟剛剛從美國政府那里得到了一份價值幾百 美元的合同,他被任命建造一批“飛船”以用于將部隊人 戰爭物資運過大西洋,納粹的潛水艇對海上運輸船的攻擊礎 令人望而生畏。但休斯特別感興趣的是,這批“空中快車” 用木頭作為建造材料,跟休斯當時的XF-11轟炸機的設計 無二致,由休斯一手完善的“高耐度模型”處理方法看起刻 派上大用場了 接到訂單的凱瑟曾向媒介吹噓:“我們的工程師們已經 圖紙上設計出了巨大的飛船,連儒勒凡爾納都想象不出它 樣子。”這些更令霍華德欣喜不已,因為凱瑟什么都有,性 沒有恰當的處理辦法把木頭變成適合于飛機建造材料的技術 就在凱瑟舉辦記者招待會的后一天清晨,他的總部接到 一個男人打過來的匿名電話:“你知道霍華德休斯即將免要 到兩百架飛機引擎嗎?你知道他曾經發展過用于木制飛機建 的特殊技術嗎?” 第二天凱瑟就撥通了休斯的電話。他們約好八月二十 在舊金山的弗埃蒙大飯店會面,事實上,休斯正在那里做 徒》的末期剪輯。 八月二十一號一大早,費絲就沖進了休斯房間的大廳, 穿著一套酒紅色的外套,戴著一串碩大的珍珠項鏈,外面 著一件貂皮長大衣,休斯替她在飯店里訂了一套房間,就 的工作室的下面。 經過香浴之后,休斯那十六歲的情人換上了一襲政紅   子和一件粉紅色的羊毛衫,所有的紅色流動在衣服上,閃閃 休斯正在一旁他自己的房間里呆著,門沒有關,“小寶貝, 我可真想你。現在讓我站在這兒,看著你,就像讓一個饑餓的 人看著一盤美味佳肴一樣。”很快他們就相互摟抱著倒在了沙 發上。 突然電話鈴響了。是大堂的服務員打過來的,他說亨瑞 凱瑟跟一個穿灰色西裝的代表一起正在上樓,準備找他。他們 最后又擁抱了一次,然后費絲就朝著電梯跑過去。但她給休斯 留下了不少紀念:許多紅色的羊毛沾在了休斯黑色的西裝上, 就像點綴在圣誕樹上的天使的頭發一樣,霍華德低頭一看,頓 時大吃一驚:“天!我該怎么辦哪?” “拿條濕毛巾!”費絲格格地笑著,逃進了電梯。 剛剛步出電梯,凱瑟跟他的副官就一眼看到了這位光彩照 的小影星,她正從休斯的房間里走出來,她大笑著,拽了一 下毛衣的袖子,然后朝著他們眨了眨眼。艾 對于休斯來說,接下去的將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會面之 。但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西服,沒有領帶,腳上套的還是那 雙網球鞋,渾身上下都還帶著費絲留給他的痕跡。由于最近才 剛剛得過肺炎,他依然感到有點頭暈目眩,只能靠在沙發上。 最后凱瑟終于看不下去了。“坐起來,霍華德,讓我們談談怎 么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吧!” 在一陣爾虞我詐之后,休斯和凱瑟兩人最終同意建造一支 由五百艘水陸兩用機組成的航空艦隊,而休斯將擔任飛機原型 的設計工作。這也將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飛機。經過爭取,戰爭 供給委員會同意撥款一千八百萬用于這群龐然大物的制造,每 個飛機都有八個引擎,翼展比一個足球場還長,而整個機身比   一幢三層的大樓還高。 霍華德急于得到美國空軍的承認,他不假思索地答應 年之內就推出第一架飛機,雖然他心底很清楚,那是不 的,不管怎樣,他還是簽下了保證書,并把這架飛機命 HK-1號(霍華德-凱瑟-1號),又叫做“大力神”號。 但當世人看見它的時候,它的正式名字叫做“云 號。聯含 一九四三年初時,迪艾克里特跟格林歐德科克都視 米爾格能成為休斯生活中一個穩定因素,雖然當時的小費 很少拋頭露面。“當我過去工作時,她總是藏在樓上,”歐德 克回憶道,“在整個戰爭年月中,我只看到過她一次。”但費 對休斯的影響很快將被另一個女人轟得粉碎,那個成熟得多 洋娃娃,雖然她也只有二十一歲。在一九四三年一月的 她闖進了體斯的生活,從此讓他在接下去的十幾年里四處 波 當體斯初識艾娃,加德納時,她還不過只是個小影星 日生活在拉娜·特納、赫蒂·拉瑪爾和格里爾·加爾森等天皇 星的陰影之下。事實上,她在銀幕上的表演還不如她跟米 魯尼之間的火爆婚姻來得有名。 艾娃出生于加洲北部一個貧窮的農民家庭。憑借由姐 她拍的一張生活照,艾蛙得到了梅伊的器重,他把她的照片 他曼哈頓的照相館里一放,登時就有不少人圍了上來,她有 雙藍色的眼睛,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潑辣的味道,跟銀幕上 象相比,她本人的美艷更讓人驚嘆不已,跟她相熟的一 演,約翰休斯敦,稱她為“性感炸藥”。 休斯剛開始注意到艾娃時是在洛杉磯的一張報紙上。我 有她的一張照片,她正站在她的第一個丈夫,米奇,魯尼的   邊,下面的插圖文字說,“米奇·魯尼與演員艾娃·加德納離 甲這張照片并沒有特別的吸引人之處,尤其是照片上的艾 掛沒有化妝,只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華達呢上衣。但休斯似乎發 觀了什么。“這個小矮子可滿足不了她。他告訴迪艾克里特。 你從照片上都看得出來?”諾亞問他。 “沒錯。” 兩天之后,休斯的助手,約翰尼·梅伊敲響了加德納的房 門。“我想你已經知道霍華德·休斯對你很感興趣了吧。他急著 想見你呢。”而在此之前,玫瑰花早已送到了加德納的手中。 “一開始我可不知道,直到后來才有人告訴我梅伊是來 看貨’的,看我配不配做‘休斯的女朋友'。”加德納回憶說。 顯然她通過了考試,因為幾天之后,休斯就來到了她的跟 他有七英尺多高,但不會重過一百五十磅。”這是加德納 的第一印象。“很瘦,古銅色的皮膚,還有小胡子。眼睛 又黑又性感。很男人味。安全。私人化。他讓我想起我的父 對于休斯來說,第一眼看到艾娃·加德納,他就想同她結 婚。這并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因為他相信,在他的人生新角 色,一個全球矚目的企業家的形象里,她可以飾演一個完美的 要子形象。 為了使他的求婚更具有吸引力(事實上這不過是休斯對加 德納四次求婚中的第一次),休斯興沖沖地趕到卡迪亞珠寶行 飽回來一個用牛皮紙包著的大盒子,里面塞滿了鉆石手鐲,紅 寶石耳環跟鑲著貓眼石的項鏈,還有一個小皮袋子,里面零碎 的珠寶撐得鼓鼓的。他把這些東西堆在艾娃的姐姐,比特麗絲 前面,任她挑選。比特麗絲仍然記得那些珠寶“閃閃發光,說 不出有多么的奢豪漂亮”   還有一個晚上,他給艾娃送去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鞋盒 子里裝著二十五萬美元的現金,艾娃的反應就像她曾經演 個硬氣的女人一樣。“瞧瞧,”她對她的宣傳人戴維漢 我可不稀罕……決不稀罕。” 但不管怎樣,休斯在一九四五年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始 件禮物卻讓她動心。“你要什么?”休斯問她,“盡管說。 艾娃事先可沒有任何準備,她隨口要了“一小杯橘子 凌”,那是她小時侯在加洲北部時最喜歡的一種甜食。艾 怕自己說的還不夠清楚,又添了一句:“我說的可不是橘 子露……那種水不拉嘰的東西……我要的是橘子冰激凌 整個休斯帝國都開始運作起來。在戰爭時代,這種東 屬稀品,最后他們在紐約的一個叫“小意大利”的冰激凌店 到了它,一架環球航空公司的客機專程將這份珍貴的甜點 了洛杉磯,那里它被裝在一個銀碗里,送到了艾娃的手中 娃終于被感動了。“因為他的想象力,還有那么多的麻煩 這只是一個例子,從一開始,休斯就用完全不同的態即 對待艾娃。 所有他曾經毫不留情地拒絕過費絲·多米爾格的東西 都毫不吝嗇得堆在艾娃的面前:燈火輝煌的夜總會、高級 里的周末、豪華飯店里的晚餐、還有墨西哥城和曼哈頓的 購物。他為她在落日大道附近買下了一套豪華住宅,還為 姐姐搬來了整套的家居。休斯告訴迪艾克里特,她是 漫的投資:我能為她做很多,她也能為我做很多。” 他還雇傭了一名老練的私家偵探,名叫弗蘭克·安 而后者又為他帶來了熟練的竊聽高手和監視專家,這些 臭名昭著的“休斯秘密警察隊伍”的核心,直到他死,這 構一直存在著,多少只是參與人員的變更而已。   他開始偷聽從竊聽磁帶上翻錄下來的艾娃的私人電話,而 且從第一秒開始,他就對此上了穩。此后,所有與他在生命中 通的女人,不管他們的邂逅有多么的短暫,都沒能逃過他的 這種非法的間課活動。在艾娃這個間題上,僅僅一個月之后 休斯的秘密組織就給他帶來了一顆重磅炸彈。 他聽說米奇經常從后窗溜進艾娃的家里去,”迪艾克里特 回憶說,“事實上,是電子監視系統發現了這一情況。霍華德 勃然大怒,因為魯尼騙過了霍華德雇傭的三名保鏢,雖然他們 同艾娃幾乎寸步不離,是休斯給艾娃找到了居所,因此在他的 腦子里,她是屬于他的。” 霍華德的第一個問題問得在常情之中:“他們一起睡嗎?” “是的,如果你要證據,我們有翻錄的磁帶。”安格爾回 答。 休斯一言不發,直沖艾娃家。他用一把鑰匙開了門(艾娃 可不知道他還留了一把大門鑰匙),然后輕手輕腳地摸到艾娃 的臥室,加德納醒來后嚇了一大跳,她發現休斯正站在她的身 邊。她能看到從他的臉上冒出來的火星。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想偷偷地進來,然后當場捉住米 奇跟我在床上,我想他甚至希望有那種局面發生,他總是喜歡 麻煩。”艾娃回憶說。 但加德納很冷靜:“霍華德,為什么不下樓坐一會兒呢? 讓我穿件衣服。我很快就下來。”然后她穿上了一件桃色的睡 衣,黑發堆在臉邊,一步一步地走下大廳,臉上還堆著強笑, “我要讓他知道我痛恨被人監視。” 代憤怒的休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頭,開始打她的耳光,一下 下 自我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腫了起來,右眼也睜不開了 滿腔的憤怒。以前我還從來沒被人這么打過—這些不過   是因為他那該死的驕傲和嫉妒。” 休斯往加德納的臉上看了一眼,他的怒氣頓時全都 他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嘴里嘟囔著:“對不起,我 寶貝,天,真對不起……”他居然用了費絲的昵稱 他的求饒讓艾娃更是怒火中燒。“我想,“我要殺了那 不拉嘰的狗娘養的,”她說,“我到處亂摸,看有沒有什 西能痛打他一頓的—什么東西都可以。”她的手摸到了 銅鐘,這是十八世紀的古董,她瞄準了他的腦袋狠命地 去,只聽見“砰”的一聲,大鐘正中休斯的前額,劃了 口子,他頓時躺倒在地上,嘴里開始胡言亂語。 “他還沒死,因此我仍然決心要殺了這個王八蛋,我指 一把大木椅,準備往他身上砸下去。” 正在這時,加德納的姐姐,比特麗絲從門外跑了進 艾娃!艾娃!快住手!”她邊跑邊喊,加德納轉過身,丟 椅子,癱倒在沙發上。米年 兩個保鏢把休斯抬出了房間,扶進車里。當時的休斯已 神志不清,血從頭上的一道深溝里涌出來,一直留到他的 唇上,牙齒掉了兩顆,下巴骨也折了。休斯的下巴骨在 《地獄天使》時曾經被摔碎過。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休斯派迪艾克里特去告訴費絲 出了車禍。 艾娃事后并不后悔,“你可不是我的主人,你這個 蛋,”她說,“別忘了。 這次事件的發生使得迪艾克里特和休斯的內科醫生, 納馬森相信,他們的老板已經對心理劇和危險產生了 一不管這些是虛構的,還是人為營造的,也不管那是坐 駛艙里直視著面前的死亡,還是同時跟幾個女人發生關系   還有什么能夠解釋他的行為呢?他明明知道造一架世界 上最大的飛機需要將近兩年的時間,卻承諾說在八個月里面就 可以把他的成果拿出來。”迪艾克里特說,“他做這樣的事情, 只是因為他喜歡隨之而來的一系列的麻煩。” 迪艾克里特還注意到,越是接近崩潰的邊緣,體斯就越是 興奮。就像他們在一九四三年初經歷的那些事情一樣,那時不 管在事業上還是在感情上,體斯都做得過了頭,他發現自己的 生命正越來越偏離正常的軌道。 首先崩潰的是他跟多米爾格之間的家庭生活。 天早上,多米爾格來到休斯的臥室門口,卻聽見她的 “爸爸情人”正輕聲輕氣地在跟另一個女人打電話,“好的,小 寶貝,現在你可小心點。”費絲一腳把門踢開。 “霍華德,別告訴我那是廠里的歐德科克或者是環航公司 的杰克弗賴伊,也別告訴我那是你在談生意,你可不會把另 個男人叫做你的小寶貝’!”費絲轉身就朝樓下跑,一邊跑 邊叫:“我受夠了,霍華德!你聽見了嗎?我受夠了!” 她跑下樓,一陣風一樣地卷過寬敞的客廳,沖進玫瑰園。 她在那里瘋狂地亂揪亂抓,把花苞從帶刺的荊棘上一把把地擰 下來,最后她累得住了手,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當她低頭看自 己的手時,她發現,玫瑰的刺已經把自己手上的肉都給掛走 了。“我聽見從我的身后傳來他的聲音:‘費絲……費絲……除 了你以外誰都沒有……我這輩子除了你誰也沒有。” 霍華德用他的襯衫替她擦去手上的血跡,然后他緊緊地擁 抱著她。但他再不會叫她小寶貝了。 同樣她也再不會相信他。“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墜人網里 的蝴蝶一美麗,震顫著,卻已經被牢牢地困住了。” 當時她的父親正在生病,他同她的爺爺一樣,都為霍華德   工作,連住的房子都是休斯一手安排的,除此之外,休斯手」 還有費絲那張為期五年的合同。 的那天下午,十七歲的小姑娘穿著她那華麗的仿古大衣,生 在她那富麗堂皇的閨房里,為她的孤獨而失聲痛哭,霍華德 去機場了,至少他是這么說的。 為了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多米爾格跳進了一輛紅色的小 跑車,這也是休斯送給她的,她沖進了黑夜,黑色的頭發在 腦后隨風狂舞。她換擋加速,汽車開出了落日大街,穿過荒 人煙的峽谷和洛杉磯的街道,一直朝海邊駛去。突然她似乎想 到了什么,立即掉頭轉向,朝穆爾菲爾德飛奔。她的第六感是 對的。 休斯并沒有去機場。相反,此刻他正陪著光彩照人的艾 從夜總會出來,送她回家,但突然休斯發現,遠遠的,費絲的 跑車正向他們逼過來。海 休斯開的是屬于休斯飛機制造廠的一輛卡迪拉克,車身線 條流暢,泛著灰灰的金屬亮光。一看情形不妙,休斯立即加 速,朝農夫集市狂奔,但費絲認出了他的車子,在后面也加大 了油門,緊追不舍。 休斯已經能夠感覺到費絲的車子正在他后面的擋泥板上 碰又撞,他再次加大了油門。 費絲猛拐方向盤,擠到了他的車身的旁邊,跟他的速度 持齊平,現在她看到了艾娃加德納。她那烏黑的頭發盤在 上,發梢那里用一個鑲著鉆石的別針別著,這同樣也是休斯 給她的禮物。 休斯往旁邊一瞥,頓時被多米爾格臉上的表情嚇了一副 他立刻拐進集市的停車場,慢慢地把速度降下來,費絲還是 在后面。   他停下了卡迪拉克,但發動機還在突突突地響。 費絲倒車,然后猛踩油門,一下又一下地往卡迪拉克的側 門上撞。加德納尖聲高叫著。“可憐的艾娃在她的座位上被震 得一上一下不停地跳。”多米爾格回憶道。三 小跑車的前端已經被撞得不成模樣,一會兒就有白汽從汽 缸里冒出來,冉冉上升。 三個人都靜靜地坐著,誰也不說話,加德納在小聲地啜 泣。休斯恨得直咬牙,但多米爾格只是瞪著他的眼睛,最后休 斯跳出了駕駛座,跑到小跑車旁邊,一把抓住了多米爾格,不 停地搖,直到她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正在此時,衣冠楚楚的航空業大亨雪爾曼·費爾柴爾德進 來泊車,他見勢把加德納扶進了自己的車里,然后同休斯耳語 了兩句,就把她送回了家。 休斯同他的小寶貝還是在黑暗里站著,旁邊是他們的兩輛 支離破碎的汽車,費絲渾身顫抖,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 么,但休斯很鎮靜,他沒說一句話,就拉著費絲的手,把她拖 進了自己的卡迪拉克。 回到穆爾菲爾德之后,休斯許了更多的諾言,但如今這些 聽起來已經是耳熟能詳。他答應給費絲更多的錢(“讓我幫你 爸爸做生意”),還發誓自己將使她成為一顆耀眼的明星,要為 她開一個電影公司。 費絲究竟還是留了下來,她還小,依然不懂事,而且心底 還是愛著休斯。 而艾娃呢,休斯陪著她去了墨西哥城,在那里他們呆了兩 天,每天都在瘋狂購物,以作為對她的補償。“我不欠他;他 也不欠我。”許多年后,加德納這樣說,“當我想的時候,他讓 我的生活更加容易。而更重要的是,當我需要的時候,他也會   照我的意思退到一邊去。” “讓人看見自己跟霍華德休斯在一起簡直就是一種榮譽 多洛絲瑪娜說,“面跟別的女人比起來,艾娃是幸運的一個 但很快,生活上的問題對休斯來說已經無足掛齒了。 語質   +10我喜歡

一   一下公交車,你就感到迎面而來的濃濃的鄉情是如此的溫暖妥帖,一聲聲三叔或者三大爺剛回來啊的問候,讓你既感激又有些意外——在城里小住了兩個月的時間,你,竟然成了鄉親們眼里的“外鄉人”了?   你快步走進胡同里的家,門前已經堆積了樹葉、紙屑,還有泛起的白白的一層堿花的塵土,都在訴說著一段門庭主人離去的冷落和寂寞。你的鼻子有些發酸,使勁往上抽了抽往下流的鼻涕。   掏鑰匙開門鎖的同時,你又下意識看了看大門廊下西邊那個角落里的燕子窩,燕子窩還在,只是沒有了燕爸爸燕媽媽和它們的幾個可愛的兒女。它們都往南方溫暖的另外一個家去過日子了呀,要到明年開春才能回來喲。   自己和老伴,不也是一雙燕子嗎?春天來了,在農村居住、生活、勞動,侍弄那十幾畝地。麥收夏播,秋收秋種,農事完了,天氣冷了,就到城里的兒子的樓房上居住。城里的那個“家”,也就像燕子的南方的家啊。   庭院深深,一樣的落寞冷清。你打開堂屋門,一股冷嗖嗖的帶走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地面上、桌子上、茶幾上、電視機上、、床上……也都蓋了一層薄薄的塵土。你毫不猶豫地脫掉羽絨服,拿起了掃帚,打掃塵土。后來想到應該先燒點水,用熱乎水仔細擦拭一遍才好,對,先燒水!   你是聽小區里老張老王他們說棒子麥子往下拉錢的消息后才回家來的。老伴兒在看一歲半的二孫子,不能陪你一同回來。你回家有幾樁事情要辦,一是把今年的麥子和棒子處理掉。二是給麥子上上凍水——自從種上麥子,老天爺只下了可憐的幾場小雨,麥子覺旱了。三是到后院給三輪車的電瓶充充電,不然,電瓶虧了電,要“餓”死的。眼下的任務是先打掃衛生,屋子里、庭院里干干凈凈的,心里也舒坦。   二   這時,大街上由遠及近傳來三輪車的馬達聲和吆喝聲:“收麥子,收棒子”,這下正好,不用去找他們了。你走出家門,攔住了這輛三輪車問,棒子錘多少錢?——如今老百姓都圖省事,棒子不脫粒了,連核一起賣掉。   干不干?干的話七毛六。濕的話,七毛三四,得看看說。一個胖乎乎的腦袋從停下來的三輪車的駕駛室的窗戶里探出頭來說。   不是八毛五嗎?   哎喲喂,大爺,八毛五那是頭一個月的價,現在都拉錢啦,你不知道?拉錢漲錢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俺們說了還真不算,人家糧點兒就是這個價,咱也沒有辦法   七毛七,行不?不算還價。   大爺,沒有這個價啊,干棒子才七毛六。   那……家來看看吧。   你事先已經知道棒子錘的價格了,前段時間八毛五的時候,老伴催你賣掉,你舍不得:再等等,再等等,今年棒子歉收,據說河南那邊不少絕產的,我看那,棒子錘有九毛甚至一塊錢的長頭。   好幾年了,棒子都沒有貴過,我看,今年也夠嗆。老伴兒說。   但還是拗不過你,沒有出手。如今,價格降下來了,而且還繼續往下拉,你不趁氣了,心中為當初的決定糾結懊惱了好幾個晚上,要知道,你這十二畝地的棒子,一畝地按照一千三百斤棒子錘算,價格拉九分,一畝地少收入一百多塊,十二畝地就是一千三百多塊呀……后悔也于事無補,當務之急是趕快賣掉!不然損失更多。   收糧食的小伙子看了看堆在廈檐下如山的棒子說,還行,七毛六,賣不?   七毛六分五,你還指望人家能給長點兒,張口三分利,不給也夠本。你遵循老祖宗的遺訓。   就這些,你不樂意賣,可以找別人。說完,小伙子扭頭要走。   好……吧,賣給你了。你見實在長不上價格了,也就不再堅持。接下來,過車皮,裝車,過磅,算賬……十二畝地的棒子賣了一萬三千塊錢。棒子處理完了,已是日落時分了。你嘴里斜叼著煙卷,煙霧繚繞中,查完厚厚的這疊人民幣,對收糧食的小伙子說,我還有一萬多斤麥子呢,麥子多少錢?   一塊二。   不是一塊二毛五么?   大爺唉,那是多咱的價呀,現在可沒有這個價。   你的心又像被刀子割了一下——麥收時,兒子小寶想著把麥子存到東頭二虎的糧點上,多咱貴了,覺得價格行了,多咱去取錢,人家收一分錢的保管費,就是付給你的錢比市場價低一分錢。省的里鼓搗外返包的。你死活不同意:二虎那小子,做事不踏實,把糧食放他那兒,他給賣了,把錢卷跑了,咱找誰去?   哎呀,現在都誠信經營,他要這么干,以后還怎么在村里站腳啊?小寶說。   這事我見多了,咱還是放家里放心。多咱貴了多咱賣。麥子放著還長斤秤哩。你呀,就是不愿下這個力!你看著把嘴撅得老高,一臉不樂意的兒子說。唉,現在的年輕人啊,怎么省事怎么干,能偷懶就偷懶。你心里說。   一萬多斤麥子,一家三口從大街上搬運到倉囤里,用了一大天的時間。小寶累得要死,連晚飯都沒有吃。賭氣說,明年說啥也不這么干了,就沖這個累勁兒!   你心說,等麥子賣個好價錢,小子你就明白沒有白下的力!可是,前段時間聽說麥子賣到一塊二毛五,你想更高的價,沒有回家出手……可現在,麥子一塊二了,就像棒子一樣,還有可能往下跌,現在怎么也得賣了。   中午飯時,你去了鄰居張坤家,張坤把麥子存到二虎的糧點上,麥子貴的那個時段,張坤把錢取了出來,二虎給按的一塊二毛四,人家沒有大汗白流地把麥子入倉而是直接送到糧點上,現在看來,人家張坤是對的,兒子的想法也是對的。自己不但比人家少賣了錢,還多下了力,真是大汗白流了——白白的流了。   賣了吧,賣了就是價!   收糧食的小伙子說,大爺,今天我拉不了了,明天來吧。   好,那就明天。   三   第二天一早,拉糧食的小伙子就到了,很快處理完了麥子,糧囤空了,換成了厚厚的近三萬塊錢鈔票。你心里踏實下來。向張坤要了機井上的鑰匙,準備澆地。十二畝地,三大塊,差不多得三四天的功夫澆完,今天能澆東洼地的二畝,不能太晚了,太晚了上了凍,不利于麥子成長。那去后面小寶家把三輪車充充電吧。你想。   小寶家在村外,五間起脊掛瓦的大瓦房,寬敞明亮,加上旁房大門、院墻,這是他花了十多萬塊錢,給兒子蓋的結婚用的新房。可是,小寶基本沒怎么住,就在縣城買了樓,一百二十平方,要八十多萬!這個天文數字,讓你差點尿了褲子,就憑咱家這十幾畝地,不吃不喝,也得三十年還清呀。   小寶滿不在乎說,爹,你別怕,拿了首付,按揭,又不是一次付清,每月還三千,二十年還清……   孩子的“膽大妄為”讓你惱火,又讓你有些欣慰:自己不是盼望著孩子成為城里人,不再像自己一樣終身貼著農民的標簽嗎?自己小時候,老師讓寫《我的理想》作文,自己,包括同學們都認認真真地寫到:我的理想是當科學家或者老師,唯獨沒有人寫當農民,農民成為同學們最不喜歡最討厭的職業——盡管祖祖輩輩都是農民;自己當年不是也為跳出“農門”而奮斗努力過嗎?只是上學時趕上了文化大革命,大好年華都荒廢了……   如今,城市成為城里人和鄉下人共同的城市。國家消除了農業非農業戶口的的壁壘。“吃國家糧”不再是農村孩子的奮斗目標。只要你人有本事,照樣在城里闖出一片天地來。兒子小寶大學畢業,和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成立了一家物流公司,任總經理。媳婦在一家銀行工作。他們都混出了個模樣。為孩子的生活快慰之余,只是,花了幾年積蓄,費盡心機蓋起來的房子閑置起來了,成了你心中的“痛”,這么好的房子終年閑置著,賣又賣不掉——村里成為空巢的新房子多去了,誰要啊?情況和自己家差不多,孩子在城里買了樓房,寧可成為“房奴”,也不愿住在農村。他們對農村農事漠不關心,回老家也是來去匆匆。尤其是到了冬天,一晚上也舍不得在家住。家里太冷了!孩子們說。   你思想著,給車棚里的三輪車充電。三輪車上也是落滿塵土,這三輪車,一年之內,只用了兩次,拉麥子,拉棒子,它的使命完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干了五天的活兒,以前還用它來澆地,拉軸流泵,現在國家投資給機井按上了電,澆地不再需要按機器這些繁瑣的工作了,三輪車也就少了一份差事,比人還清閑呢,整個半退休狀態。   老弟,你比我強多了,不怎么給我干活,我還得伺候你“吃飯”。你對著三輪車自言自語道。   哎喲,老伙計們,你們可都算全退休了。當你看到車棚角落里的鋤頭、揚掀、木叉等農具,你又自言自語喊出聲來,這是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你忍不住上前逐一拎起鋤頭、揚掀、木叉,掂量著,撫摸著,這些都是陪伴你勞動的好伙伴好幫手,每件農具上都留下你勞動過的痕跡;每件農具都浸透過你的血汗。你曾用這把鋤頭在烈日炎炎下鋤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你不止一次體會到這種艱辛;你曾用這把木叉,挑起白白的麥秸,堆起圓滾滾的麥秸垛;你曾在皓月當空的夜晚,趁著陣陣清風,用這把揚掀把上萬斤麥子拋灑干凈。你還手把手地教小寶如何既輕松又利索地讓麥子麥糠分離……   可是,沒等小寶學會揚場,農業機械化自動化的浪潮襲來,大型聯合收割機神氣十足地在麥地里吞吐一番,干干凈凈的麥粒就收家來了。揚掀叉把掃帚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你的一手“好揚掀”的手藝也要“失傳”了,這可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手藝啊……   可是小寶,沒有一絲一毫的疼惜:爹,這就叫進步,時代的進步,你不能老抱殘守缺,停留在刀耕火種的時代!落后的就要淘汰!你不能老捧著老皇歷過生活,生活,就得陌生地活,一天一個樣不重復才叫生活!   什么叫抱殘守缺?什么叫落后就要淘汰?不會揚場的農民還叫農民么?不會安排機器澆地,不會掛帶打帶油能是合格的農民么?你不服氣地跟小寶理論,又打心底部分認同小寶的說辭——從奴役般繁重的勞動中解放出來,輕輕松松地種地收割又讓他釋懷。這不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么?——不受那么多累,不流這么多血汗,勞動成為一種享受,而不是負擔。至于那些揚場曬麥的“手藝”,至于這些原始的農機具,丟棄了也沒有什么可惜的吧?與過去的農耕時代告別,與過去的生活告別,心情應該是舒暢的滿足的。依依不舍的不是對苦難生活的追憶,而是對過去的自己的一種致敬。   你同樣釋懷于心的還有小寶對農業農事的不擅長不靈通。小寶說,我可不想成為你的復制品!——兒子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但又著實讓人欣喜。兒子不愛農村,兒子不會種地,不會揚場曬麥,不會……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也不是沒有餓死,反而生活的比他娘老子還滋潤了嗎?兒孫自有兒孫福,現在想來,對兒子的擔憂反倒有些多余,對,有個詞兒叫什么來著……杞人憂天!對!杞人憂天!   四   雖然到了大雪節氣,但是,雪還是在鄉親們的期盼中,沒有兌現它的承諾如約而至。冬日的田野空曠冷清,一望無際,太陽無精打采地照射著,沒有風。十幾只花喜鵲在灌溉過的麥田里低頭飲水,有的徑直跳進水里,用翅膀往自己身上撩水,它在給自己洗冷水澡哩。花喜鵲的到來,給寂寞的田野平添了幾分生趣。沒有了機器的轟鳴聲,只有從小白龍里流出來的熱乎乎的嘩啦啦的水流聲,還有你的小戲匣子里傳來的京劇的聲音——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   算就了漢家的業鼎足三分。   ……   你搖頭晃腦,隨聲唱和著,腳步來回在田間小路上踱著。現在澆地成了“智能”的了,把磁卡往電表右邊的這個小縫隙里一插,那邊打開的出水口就有水了。從前安排機器,掛帶浪閑故事多去了,科技進步,使得澆地——這一最繁重的農活,簡單輕松多了。   無所事事,無所適從,這一轉變讓人真有些不適應哩。就如當初,兒子讓你和老伴去城里樓上居住一樣,老家不僅唱起了“空城計”,人也成了“散淡的人”——   前年冬天,小寶非要你和老伴去樓上住,家里冷,再說冬天也沒有事,來城里住,多咱暖和了多咱回老家。你推辭說,跟你們住不方便,你們小年輕的好玩手機,上個廁所蹲起來沒完沒了,俺這里尿急,憋不住了往哪兒去?不去,不去。   小寶笑了,當初買房時就想到這一點了,要了帶兩個衛生間的,放心住吧。   你捶了孩子一把,行啊,小子,真有你的。走!俺和你娘也去享受享受城里的美好生活!   乍一住進來,你有一百二十個不適應。兒子和媳婦都忙于自己的工作,大孫子的接送兒媳婦順路就解決了,用不著你們。他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你們老兩口,無所事事,除了看電視就是看電視,整個人就像困在籠子里一樣。下去走走吧,跟人聊聊天吧,小區里也有不少老人,人家不是退休干部,就是國家職工,衣著光鮮亮麗,自己是鄉下人,不是一個檔次啊……   沒有住幾天,你跟老伴就念叨起在家的好處來,就念叨起地里的麥苗,就念叨起大門外廊檐下那個燕子窩,兩只老燕子養育孵化出四只小燕子(它們可算是這個家的留守居民了),天冷了它們該飛回到南方的那個家了吧?   你跟兒子說要回家,回家: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在自己家里舒坦,愿怎么著就怎么著,愿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愿意跟誰胡吹就跟誰胡吹。城里,冬天除了有暖氣,哪有鄉下好!哪有鄉下自由自在!   小寶死活不讓他回家,勸你說,你這是不習慣,習慣了就好了。樓下的大爺大媽們,也不全是城里人,也不全是高高在上。你慢慢接近他們,融入到他們中去,說不定跟他們成為好朋友呢,跟他們唱兩句《空城計》……   兒子的話不是虛言。你跟老伴試著下樓走動,試著接觸小區里的老人們。就這樣認識了老張、老王、老錢等人,老張和老王也是農村來的,來兒子或者閨女家過冬。老錢雖說是退休教師,可是農村是他的根,祖墳都在農村呢。你竟然發現,這個小區里的純正的城里人不是很多,幾乎都出自農村,或者跟農村農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你又胡亂想到:這世界上的人們,原本都是農村人,城市原本也是農村,只是聚集的人多了,功能多了,就成了城市。你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兒子。兒子拍拍你的肩頭,笑嘻嘻地說,想不到俺老爹還真有點哲學頭腦哩……   你和老伴一直住到臘月初八,說什么不住了,過了臘八就是年,年可不能再外邊過。兒子和媳婦堅持說,什么外邊里邊,在哪里過年不一樣啊,城里過年熱鬧,有吃的有玩的……   你反駁兒子說,不行,在城里過年,列祖列宗往哪兒過年去,一年家來一趟,全憑他們保佑咱過好日子哩。   把列祖列宗請城里家來過年啊,也讓他們看看城里的景色。說不定,俺那些老爺爺老奶奶們一輩子都沒有到過城里呢。兒子說。   不行不行,老家離城里這么遠,他們來不到。再說了,城里這么亂,他們迷路了怎么辦……你認真地說。   兒子媳婦都笑了,……那你們還是回家過年吧……   這是前年的事。去年你們在兒子的樓上住到臘月二十三,準備回家呢,不想老伴突發心肌梗死,虧得離著縣醫院近,搶救及時,沒有落下什么毛病。醫生說,再晚十分鐘,人就沒了……你一陣后怕:還是城市便利,醫學發達,這要是在老家,老伴萬一有個好歹,可讓人怎么過呀……   老伴出院,新年也到了,你沒有再嚷嚷著回家,要和埋在地下的列祖列宗一起過年。倒是把家譜擺在小客廳里,擺了貢品,往家鄉的東南方遙遙拜祭禱告一番了事。   五   連同今年冬天,你和老伴在城里越冬已經三個年頭了。兒子和媳婦給你買了新衣服,換了包裝,你洋氣起來,儼然也是城里人了。習慣成自然,你喜歡上城市,城市里豐富多彩的美食,極大地滿足了你的胃口;你喜歡看川流不息的街道,你喜歡看流光溢彩的霓虹燈里城市的夜晚……當然,你也不時會想起老家,想起留下你幾十年足印的、那十幾畝田地那少人問候的麥苗長勢是不是良好?想起老家靜悄悄的院落;那透進窗子的明亮的月光;想起那個燕子窩,那幾只可愛的燕子……   人真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動物,在城里生活吧,會向往田園生活的恬靜平和;在農村吧,又羨慕擁有城市生活的繁華便捷。這不,在家才短短三四天時間,你又想念起城里的家人、咿呀學語的小孫子、一起胡吹海侃的伙伴、羊肉湯、驢肉火燒來了……   澆完地立馬回城里!一刻也不耽擱!你想。   三天以后,澆完水,你也辦完了計劃中的三件事。這期間,你聽到村里的大喇叭喊村里要成立什么農業合作社,自愿加入的事。又聽說上級要把土地收上去,讓種地能手承包,搞什么集約經營。你感覺到農村形勢要有變化了,可是,不管怎么變,土地承包三十年的合同不會變吧?土地流轉也要遵循自愿原則吧?你有些疑惑:失去土地的農民,如你這樣六十多歲了,能干什么去?農民失去土地,不就是就失去了根了么……   不管怎樣,我是不會讓別人種這十幾畝地的!你想。你覺得:這可能是你——一個在土地里摸爬滾打六十多年的農民的最后的固執和堅守了……   鎖上大門的那一刻,你又抬頭看看那個角落里空空的燕子窩。冬天已經過了大半,春天很快就要來了,那時,燕子又會重新回到這個舊家,繁衍生息。而你,還有老伴,也會如燕子一樣,回到自己的老家,重新開始新一年的農事稼穡。   【作者簡介】王棟,茌平人,正宗的農民。現在高唐一私企務工。喜愛文字,希望得到各位老師指點。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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